【now.com】「深宵海邊的低溫 安撫著孩童的心沒困擾 沒理想 是喪失的靈魂警車哀哭的聲音 催逼著游離的心
亂去闖 亂去等沒有變更
沿路眼中的追蹤 與譏諷 已失作用讓每刻青春 與街燈 每晚重逢……」
那是三十年前了,我和那年代的青少年為了一首《馬路天使》著了魔。因為我們曾經都是「達明一派」歌裡面的馬路天使。像每一個年代的年青人,我們都沒有例外的迷失過,壓抑過,狂熱過,用自己的方式抗爭過,追尋過,最後都有不同程度的失望,挫折。但一路走來,我們這批六、七十後,理想雖未必達到,但總算是經歷了一個大時代,由英殖到九七,由一國兩制到八三一,由傘運到「暴動」,如今馬路天使長大了,變成了老餅,無論得到的多與少,這幾十年所付出最大的代價,也只不過是青春吧。還會哼得出「然而人在世界 誰能沒去路」(《繼續追尋》,達明一派第一首派台歌)。
這個年代的馬路天使呢?他們可能是曾經在龍和道灑下了血和汗的大學生?也可能是在旺角那黑夜發了飆的暴烈青年,他們雖沒有能力擁有屬於自己幾百平方呎的空間,卻依然想打造一個屬於自己的香港。然而卻遇上了我們當年從未想過的催淚彈、大支裝胡椒噴霧、警棍及社會上形形式式系統性的打壓……他們陸陸續續的被捕、被送上法庭、被定罪、被求情、被守行為、被社會服務令、被入獄……原來達明一派歌中的馬路天使在今日香港已不再浪漫,不可能在「長夜裡天使在歡笑 在呼叫 讓分秒 讓一切 忘掉了」,和「每刻青春」「每晚重逢」的不會是街燈,而可能是監獄裡冰冷的廁格。馬路天使付出的代價已不單單是青春,還有自由,和社會的不接納。如果跟他們唱《繼續追尋》:回望去 無後悔 奮鬥已學會,前望去, 默然面對,再去追尋, 哪怕累……真係難聽過粗口。 當我們這些很多都有車有樓;在建制裡活得妥妥貼貼的老餅,看著一個個馬路天使不為私利只單純為了追求不被社會認同的理想與信念,因為方法「錯」了,而被送入黑壓壓的牢獄,情何以堪?
三十年後這一晚,成千上萬的「前馬路天使」又湧去紅館消費「達明一派」,雖然一千大元的門票並不廉價。我們熱烈期待著劉以達彈出那段結他前奏,然後明哥唱出「叱吒於漆黑街中 身軀傲然隨處碰」,我和前後左右個個年近半百的中佬與「師奶」都忘我的站起來跟著節奏亂跳,熟練地唱出每一句歌詞。雖然大家都不再年輕,生活已將我們所有的菱角都磨平了,但似乎只有在這兩小時的幽閉空間,你說懷舊也好,自我麻醉也好,這些老歌才可以撫平一下我們對這個時代的無力感,及對今日馬路天使們的一點歉疚。
當唱到-
「燈光裡飛馳 失意的孩子請看一眼這個光輝都市再奔馳 心裡猜疑恐怕這個璀璨都市 光輝到此」《今夜星光燦爛》。
你會驚訝,三十年前,有人早已唱出了今日的香港。
文:麥志豪
(非牟利獸醫執行主席,多棲動物,人面獸心。 活到中年,才絕望地明白最愛的還是動物,最弱勢的也是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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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獸心〉逢周二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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